親愛的老小孩之二
親愛的老小孩
這次爸爸來台灣，身體狀況明顯比去年差很多。來台第二天找不到他的手機抽電線的插頭，他告訴我是掉在接機的車上，催我趕緊打電話給司機，我請他先找一下再說，但他非常堅信他的猜測，還繪聲繪色的形容：在車上清楚的聽到「咚」的一聲，我只好馬上打電話給司機詢問，結果晚上他就在自己的隨身背包發現了插頭。
再過兩天，說他的大通證不見了，我告訴不用擔心，可以補辦的。他卻是焦慮了整天，失眠整晚。後來在整個房間翻箱倒櫃的，終於在床底下找到了。
我都被老爸弄到焦慮不安了，忍不住提高音量念了他幾句。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，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小學生。對我的「訓話」唯唯諾諾 的應著，絲毫不辦解。看著他的模樣有點心疼，趕緊話鋒一轉，用溫柔的語調問起他在武漢的生活，還起身給他泡了一壺茶，老爸感激的連說兩聲「謝謝」，輕描淡寫的描述了一下他在武漢的生活。不似以前滔滔不絕的分享家鄉的巨變，眉飛色舞的歌頌著祖國的偉大。
曾經意氣風發，喜歡強詞奪理的他，也奈何不了歲月，只能順從卑躬的承受衰老，小心謹慎的接受關懷。
他 七零八落的牙齒說話不關風，吐詞含糊不清，要非常認真的聽才知道他在說甚麼。因為很多人聽不清楚他說話，讓他有點自卑，不太敢講太多話了。
暢所欲言，現在對於他而言，是一種奢望。
前兩天帶他去台中植牙，一輩子從沒看過牙醫的他，又是失眠整晚，緊張得踱來踱去。他膽小，怕打針。在他手術的兩個小時，在外面等待的我也是忐忑不安，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，畢竟76歲的老人了。
還好手術很順利，出來時我看著他那張痛楚的臉，我知道老爸應該經歷了這輩子對他而言最痛苦的時刻了。護士拿冰袋給他冰敷，他乖乖照做，握著冰袋的手在不停發抖。他在手術室的兩個小時，我還在跟朋友抱怨著他的種種，看著此刻的他，心中所有的抱怨都煙消雲散了。
他渾濁的雙眼不知所措，眼角泛著暗淡的淚光，眼神透露著莫大的驚恐，緊咬紗布的嘴唇還滲著鮮血，顫巍巍的站立著，奮力又含糊從嘴裡擠出幾個字：「痛死了，你們都騙我！」那模樣啊，儼然像個被騙去打針的孩子，像個老小孩啊！
那天陪老爸散步，走在後面的我，再一次端詳他的背影，一身灰色的衣服，矮胖微陀的身材 ，走在陽光下，步伐跄跄踉踉，小心翼翼，生怕跌倒，拖著自己的影子施施而行，有些孤寂，又有些淒涼。
陪伴我們長大的人，真的，真的已經老了啊！
腳步總跟不上或變調
把老爸當嬰兒般
子女也許就不那麼心急了
祝福莉子爸爸身體健康..